延平書院

理學之光燭夜空

- 走進閩北古書院系列 -

延平，一座峰巒疊嶂、風光旖旎、歷史悠久的南方小城。早在東漢建安元年（196年）就設置南平縣，寓意“南疆平定”，是福建省最早建立的五縣之一，至今已有1800多年歷史。以“理學名邦”“東南鄒魯”聞名遐邇，“延平四賢”楊時、羅從彥、李侗、朱熹為代表的理學文化，上承洛學之精華，下開閩學之先河，對后世產(chǎn)生了深遠影響。延平城中有一座自西北向東南群峰排列的九疊山巒，并稱為“九峰山”。它高峻挺拔，數(shù)峰環(huán)列，景致宜人，有著“九疊翠屏”之美譽。明朝南平知縣陸嵩曾作詩盛贊：“朵朵芙蓉矗太空，碧天如洗月華濃。望中佳致堪圖畫，未數(shù)匡廬五老峰”（《南平縣志》卷十八）。歷史上，這座小有名氣的九疊山巒不僅以“九峰月朗”、“猿洞秋風”等著名景觀構(gòu)建了“南平古八景”的風光名片，而且還承載了羅從彥、李侗、朱熹、真德秀等名士大儒研學論道的碌碌風采，為后人留下了不盡的典故傳說和寶貴的精神財富，在閩中理學發(fā)展史上書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。

南平全境舊圖

延平知府陳宓在九峰山麓仿白鹿洞書院格局在“延平先生”李侗所居住、講道之地即“劍溪草堂”興建了延平書院?！赌掀娇h志》記載：“延平乃楊、羅、李、朱四先生傳道之邦……遂仿白鹿洞規(guī)式，創(chuàng)書院于南山之下，以為奉祀講學之地。禮聘九江蔡念成為堂長，延請洪齋李燔定學規(guī)，捐俸市田，以贍生徒……端平元年，郡守黃埒復請，乃敕賜‘延平書院’額”。書院中有育德泉“育德泉城南九峰山麓，宋羅、李、朱三先生講道于此，常飲此泉，取蒙卦象詞名之”（《嘉靖延平府志》）。

延平書院是一座園林式的書院，環(huán)境優(yōu)雅，功能齊全，集教學與休閑于一體，有閣以尊經(jīng)，有堂以會講，有四齋以處肄業(yè)之士，有三亭以為游息之所。書院周圍有“九峰月朗”“三寺云深”“猿洞秋風”“龍津春浪”等延平風景名勝，院內(nèi)有殿、祠、堂、齋，還有亭、臺、樓、閣、小橋流水等設施。明代徐海在《延平書院記》中記載：郡守陳宓，仰慕先生道德文章，溫和純粹，仿白鹿洞規(guī)，大殿有雕塑的孔子圣像，兩廡有從祀孔子的賢儒畫像。祠堂有四賢畫像。臨溪（閩江）有門、門內(nèi)有橋曰：“風雩”，接兩山跨蓮池，池上有亭曰：“濯纓”；殿階之南，有道南堂，左右列“誠明”“忠恕”“中和”“敬義”四齋。東有光風霽月亭，堂后有閣曰：“尊經(jīng)”，尊經(jīng)閣之南有樓曰：“橫翠”。

延平書院名揚八閩，當時四方賢士會講于此?！敖Y(jié)屋半依榕影里，行舟多在浪花中。延平書院龍津渚，夜夜文光燭太空?！睆拿鞴げ可袝⒃娙藙㈣啊犊椭袘浹悠健返拿枋鲋幸老】梢姰斈暄悠綍旱霓k學盛況。這位從延平書院走出來的學生，天順元年(1457年)考中進士，被授予戶部主事，成了為數(shù)不多的延平籍在京官員之一，也是延平書院創(chuàng)辦以來培養(yǎng)出眾多的諸生、進士之一。

延平書院的榮耀與知州陳宓密不可分。陳宓（?-1230年），字師復，號復齋，莆田人，乾道間丞相陳俊卿第四子，淳熙十年(1183年)十月，陳宓與其兄守、定同學于朱熹，后又從學于黃榦。嘉定年間陳宓知南康軍，與諸生講學白鹿洞書院，又改知南劍（即延平）知州。陳宓共當了六年的延平知府，任上嘉定十五年(1222年)，此時朱熹已辭世22年，李侗也作古59年，陳宓倡建延平書院。他率先捐獻了兩個月的俸祿作為啟動資金，“繼節(jié)浮費，以落成之”。書院建成之后，陳宓寫下了《延平書院落成柬諸友》二首：

當日二程門下士，

獨分此道過來南。

百年世事相傳處，

書院天生著劍鐔。

群峰九疊勢來雄，

直作吾儒五畝宮。

隔斷市計才一水，

讀書如坐萬山中。

——《復齋先生龍圖陳公文集》卷六

作為四賢的嫡傳人之一的陳宓是為弘揚四賢的理學思想而建，體現(xiàn)了楊、羅、李、朱道南一脈的傳承，故書院又有“道南書院”之稱。延平書院與朱熹生前的書院情結(jié)也有千絲萬縷的關(guān)系。朱熹當年重建白鹿洞書院，為了得到統(tǒng)治者的支持，曾連續(xù)上札堅請宋孝宗御書賜額。陳宓仿其師所為，也上了《申請延平書院賜額札》，希望“朝廷特賜敷奏，乞賜延平書院四字為額”?！对分薪沂玖藯睢⒘_、李、朱的道統(tǒng)相傳的師承關(guān)系，從四人的地域關(guān)系進一步揭示他們的道統(tǒng)之傳。將私家書院納人官辦學校渠道，成為官學，曾經(jīng)是以朱熹為代表的理學家為之長期奮斗和追求的目標。朱熹曰“文”，稱朱文公；嘉定五年（1212年），因劉爚之請，詔諭將朱熹的《四書集注》立于學宮，作為法定的教科書。宋理宗寶慶三年（1227年）正月，贈太師，追封信國公。紹定三年（1230年）九月，改封為徽國公；淳祐元年（1241年）正月，詔從祀孔廟，至此，朱熹取得了與周、張、二程并列的五大道統(tǒng)圣人的地位。宋端平年間( 1234—1236年)延平書院獲宋理宗賜額，成為福建歷史上第一所皇家承認，并予以堅決支持的官辦書院。

淳祜元年(1241年)，徐元杰任延平知府。同為朱子師門的一方之長在執(zhí)政之余，每月一次親赴延平書院講學。并為書院諸生制定了一個“日習常式”（相當于現(xiàn)代學校的課程表）：“早上文公四書，輪日自為常程，先《大學》，次《論語》，次《孟子》，次《中庸》。六經(jīng)之書，隨其所已，取訓釋與經(jīng)解參看；早飯后類編文字，或聚會講貫；午后本經(jīng)論策，輪日自為常程；晚讀《通鑒綱目》，須每日為課程，記其所讀起止，前方皆然。每月三課，上旬本經(jīng)，中旬論，下旬策。課冊待索上看，佳者供賞。學職與堂職升黜，必關(guān)守悴。”體現(xiàn)了書院教學以“自為常程”即自學為主，以“聚會講貫”即教師講學為輔的特點，這份“日習常式”成為了極為罕見而珍貴的南宋時期福建書院教學安排程式原始資料。書院教職人員的考核和升遷，必須經(jīng)由知府和通判審批，表明在書院官學化的進程中，官府享有書院教職人員的升遷和任命權(quán)。

作為宋代福建最早的官辦書院，延平書院在福建書院發(fā)展史和教育史上具有特殊意義，它結(jié)束了福建書院此前均為私家創(chuàng)建的歷史，并為福建書院官學化的歷史進程拉開序幕。古之延平五步一塾、十步一庠，被譽為“鄒魯之邦”。北宋時，延平南劍州“獨先于天下興州學”，孕育了理學南傳的始祖楊時等人，楊時一傳羅從彥，再傳李侗，三傳朱熹，史稱“延平四賢”。延平書院里，曾保留過“延平四賢”各地講學的史跡。誕生于延平的這四位大理學家是我國傳統(tǒng)儒學和宋明理學發(fā)展史上繼往開來的關(guān)鍵人物，為閩學發(fā)展奠定了基礎(chǔ)。延平因此有“理學名邦”之譽，“理學文化”成為延平區(qū)得天獨厚的文化品牌。如果說，理學師承傳脈中的“延平四賢”楊時、羅從彥、李侗奠定了二程理學和閩學結(jié)合的基礎(chǔ)，那么朱熹就是中國理學的集大成者。我們在探索朱子文化底蘊時，無可否認的一個事實，那就是理學宗師李侗是對朱熹影響最深的先師。

八百年來，延平書院歷經(jīng)滄桑，曾二次毀于兵災，三次傾圮。元末，延平書院毀于寇，明知府俞廷芳重建；明正統(tǒng)年間又毀于寇，明景泰年間重建；崇禎七年又毀，清光緒七年，巡道朱明亮、知府張國正重建；民國三年，建安道尹晉江人蔡鳳初重建。經(jīng)歷了幾百年的風雨沖刷，書院內(nèi)建筑的木質(zhì)架構(gòu)嚴重毀損，最后的遺跡也于1956年被拆除。

建設中的延平書院設計效果圖

時光荏苒，往事悠悠，繼往開來，持重當下。時至今日，為挖掘延平“四賢文化”內(nèi)涵，弘揚朱子理學文化，打造朱子文化品牌，2015年伊始，南平市政府古風尤勁，興建“延平書院”，重鑄閩學輝煌的決心堅定不移。書院新址位于延平區(qū)九峰山至馬頭山之間的八仙小區(qū)，占地面積8661平方米，東側(cè)與規(guī)劃建設中的九峰山公園東大門毗鄰，南側(cè)為閩江大橋接316國道連接線，西、北面倚山。重建的延平書院在考察白鹿洞書院的基礎(chǔ)上，將參照《南平縣志》等史料記載，遵循古代書院講學、藏書、祭祀三大功能要求，主體建筑有禮殿堂、明倫堂、李侗祠、藏書樓、橫翠樓、風光霽月亭等，內(nèi)有牌坊、先賢雕塑等。愿延平“理學名邦” “海濱鄒魯”的昭然風采，映照著古城延平，讓劍津龍?zhí)陡右蹔Z目。